2013年12月1日 星期日

[偶城05] 城牆

這裡曾經是一座城,但當新的統治者來到這裡,所有舊的事物都被拆毀大半,這些想要阻擋住什麼的城牆也不例外,聳立還不到而立的年紀,擋不住槌子的敲打,沒多久就成了四條寬敞大道,而那些被拆下來的石材,則被搬移到城市的另一端繼續阻擋的使命,建成了監獄,建成了另一座城。

這裡曾經是一座城,雖然這座城市的城牆已經消逝百年,城已經不存在於任何人的記憶裡,但是當你想要走進台北,總好像要走進一個城門,然後才跨進這裡。你必須走過這城市的文化,在車廂內有車廂的禮儀,在街道上要習慣街道的節奏,甚至連說話的頻率都需要學習,當你活在台北,就像是在城牆內的人,別人看你有個距離,而你自己如不掂起腳尖,那就只能看著四方圍牆內的世界。

這裡現在是一座城,一座存在於每個人心裡的城,沒有任何一把槌子可以輕意搗毀,也沒有人可以真正的走出去,直到你遠走他鄉,然後忘記台北。

聽說,另外一座城市是這樣的。
 


妳是在城裡出生的,妳總笑說自己是被這座城像裹小腳一般箍出來的。狹窄的房間只容許妳維持22吋的腰圍側身入內,樓底只容許妳長到一米五的身高。日光只會在夏日下午四點半後的一刻鐘,薄而細長的映在床頭上,好像一條橘色乾米線緩緩劃過妳皙白的臉頰。從窗外望出去,視野在寬幅一米不到垂直空間被糾結的電線與橫掛的被單切割 。而城裡人都不需要太好的視力,因為在這裏距離的最大值是25公尺,且所有的指標招牌都巨大的壟斷視覺,夜晚霓虹燈點起更是奪走雙眼的選擇權。妳的城在天光下沈睡,在黃昏時甦醒,在三更時以最撩人的速度運作。
城裡像迷宮一般,走道總是伴著滴水的回音與濕熱的空氣,漫過妳城裡獨有的牙科、香肉店、白粉檔、賭館與妓寨,混合成一股濃鬱的氤氳,悶熬在妳的城裡。妳的城沒有城牆,或應該說城內的樓屋圍成了高牆,無形與有形的圍住了城,箍住了妳。
妳從沒踏出九龍城寨一步,因為妳的身體只適應城裡深沈而崎嶇的潮濕,在光天開闊城外的只會像放掉裹腳布的三寸金蓮,無法行走,也醜陋難堪。直至世紀末城倒了,妳也與城寨一起消失在那散去的氤氳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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